2014年8月20日星期三

梵本和《大乘二十颂论》

    自十九世纪末以来,佛教原始梵文写本(大部分是大乘经论,少量是小乘经论)断断续续地被发现。其中有些是只有藏文译本而无汉文译本的梵本。例如,弥勒菩萨的《现观庄严论》、陈那的《集量论》、法称的《释量论》,愿喜的《释量疏》(以上四书晚近均由法尊法师从藏文转译为汉文)等等。这些佛教梵文原本在它们的诞生地印度,失传已久,但保存于印度四周的邻国,特别是在尼泊尔和我国西藏保存得最多。而在中亚、南亚和远东地区,断简残篇的佛经梵本的发现,也时有所闻(1814年在印度尼西亚巴哩岛上发现的梵本中,就有密宗经咒。参看《格迦伐德东方丛书》第六十七卷)。四十年代,在印度北部喀什米尔(迦湿弥),也发现一些小乘律的梵文残本。当然,尚有大量的佛教经论的梵文原本未被发现,而它们过去一般都有藏文译本或汉文译本。从二十年代起,佛教梵语学者有选择地从藏文或汉文译本重译一些迄未发现的原文经论为梵文。这便是所谓“还原本”。其次,有些梵文原本虽已发现,但有缺损,文句不全,学者们按照汉藏译本将其缺损部分加以补译。这便是“半还原本”或“部分还原本”。因此,中外佛教梵文学者所使用的佛教梵典资料,大致可以分为三大类。
  第一类:原文本。这是指的那些业已发现、经过校刊的梵本(刊本)和未经校刊的原始梵本(写本);其中重要的有:《大般若百千颂》(即《大般若经》初分,卷一至卷四○○。部分刊行);《大般若二万五千颂》(即《大般若经》第二会,卷四一○至卷四七九。部分刊行);《大般若八千颂》(即《大般若经》第四会,卷五三八至五五五。刊本);《大般若七百颂》(即《大般若经·曼殊室利分——文殊所说般若经》第七会,卷五七四至卷五七五。写本);《能断金刚分》——《金刚般若波罗蜜多经》(即《大般若经》第九会,卷五七七。刊本);《大般若一百五十颂》(即《大般若经·般若理趣分》第十会,卷五七八。刊本);《勇猛善降伏经》(即《大般若经·般若波罗蜜多分》第十六会,卷五九三至卷六○○。刊本);《大乘入楞伽经》(刊本);《妙法莲华经》(刊本);《阿弥陀经》——《小弥陀经》(刊本);《佛说无量寿经》——《大阿弥陀经》(刊本);《大乘庄严宝王经》(刊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刊本);《大乘集菩萨学论》(刊本);《现观庄严般若波罗蜜多示数论》简称《现观庄严论》(刊本);《大庄严经论》(断片刊行);《中论本颂》(刊本);《广百论本颂》(刊本);《唯识三十颂论》(坚慧释。刊本);《唯识二十颂论》(坚慧疏。刊本);《集量论》(陈那造。刊本);《释量论》(法称造。刊本);《释量疏》(愿喜造。刊本);《足义阿毗达磨俱舍论疏》(世友造。刊本);《阿毗达磨俱舍论本颂》(刊本,1946年戈卡列校)。
  第二类:还原本。这是指的那些佚失、迄未发现、但由梵语学者根据藏文或汉文译本重译、还原的梵文本。例如:《大乘流转诸有经》(从汉译还原);《大乘破有论》(从汉译还原);《观所缘缘论》(从汉译还原);《观所缘缘论释》(法护造。从汉译还原);《观所缘缘论释》(陈那造。从藏译还原);《发菩提心经论》(从汉译还原)。
  第三类:半还原本(部分还原本)。这是指那些业已发现、但残缺不全、需要按藏文或汉文译本补译其残缺部分的梵本。例如:《辨中边论疏释》(1932年智顶论师和杜芝教授合校。本书写本原有多处缺文,校订者基本上按藏文译本补译回来);《阿毗达磨俱舍论本颂》(1923—1931年布善教授校)。《阿毗达磨俱舍论本颂》有两个本子,一是属于第一类的原文本,一是属于第三类的半还原本。这是因为在1953年,印度罗睺罗论师在我国西藏Nyor寺发现《俱舍论本颂》完整的梵文原本。他把写本全部拍成照片带回印度,藏于比哈邦的比哈——奥利萨研究社。1946年,由蒲那大学戈卡列教授校订、刊行。但在罗睺罗论师发现完整的写本之前,此颂仅有残缺不堪的抄本。布善教授历时多年,根据藏文译本将残本的缺如部分补译,还原为完整的颂文。因此,《阿毗达磨俱舍论本颂》先后出现两个梵本:一个是布善教授1923年校订的半还原本,一个是戈卡列教授1946年校订的原文本。
  上述三类佛教梵本经论,特别是第一类的原文本,是佛教哲学的根本文献。它们的发现和刊行给梵文佛学研究提供了极其宝贵的原始资料,对许多悬而未决的佛教哲学、文学、语言和历史等问题,提供了它们的谜底。这就是为什么这些梵本的发现受到佛教梵学界如获至宝的重视和悉心认真的钻研。
  现在让我们来谈一谈《大乘二十颂论》的梵本问题。《大乘二十颂论》的梵本,也就是我在本刊1981年第3期发表此论汉译所依据的梵本,是属于哪一类原文本?吕澂先生在他的《印度佛学源流略讲》(101页)说:“……《二十颂大乘论》,西藏人相信它是龙树的著作,并发现了梵本,1956年,意大利罗马将其列入《东方丛书》的一种印行。”吕澂先生在此讲了两个事实:一个是《大乘二十颂论》的原始梵本已被,发现;另一个是,《大乘二十颂论》的梵本业已刊行,并被收入罗马的《东方丛书》之内。
  在此,让我来提供一个“旁证”。1946年,我在印度国际大学图书馆看见《大乘二十颂论》的一个梵文刊本。这个刊本,除了梵文原文外,还附有校订者的英语译文。我的梵语老师乞寂论师抄录了两份这个刊本的梵文,一份给我,一份自用。我把校订者的英语译文也抄录下来,和我那份梵文本合订在一起。应该说明的是,乞寂论师当时正从事梵本还原工作(从汉译佛典重译为梵文)。《发菩提心经论》的梵语还原本就是他的作品。他之所以没有将汉译《大乘二十颂论》还原为梵文,正是因为他手头已有此论的原文刊本。我在本刊1981年第3期上发表的此论的新汉译,也正是根据这个刊本作的。罗马《东方丛书》所收的《大乘二十颂论》的梵文刊本,很可能就是同一刊本。
  吕激先生还论及有人怀疑《大乘二十颂论》不是龙树的著作。按印度古代文坛风尚,文人好将自己的作品署上别人的名字,特别爱用宗教大师或古圣仙人的名字来发表。《大乘二十颂论》,从其梵语风格看,似不是龙树时期的作品。如果说这是后期中观学派借龙树之名而写的表述本派哲学观点的诗作,我认为不是不可能的。然而《大乘二十颂论》,无论它是否是龙树的著作,但它的梵文原本业已发现,并且已经刊行问世,却是毫无疑义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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