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的佛学院教育,因受西方教育模式的影响,重在学堂授课,以传授知识为主,培养出的人才在知识结构上,明显要优于丛林教育培养出来的学僧,但在修行方面又不如丛林教育;而修行又是佛教教育中非常重要的一环,所以学修关系成为佛学院教育的一个不好理顺与不好解决的两难问题。
僧伽内部的僧人们已经充分看到这一点,并对此进行了反思,如太虚大师就认为:
中国教育模仿外国,而佛教教育就模仿中国。如‘法师养成所’,恰与中国士大夫式的教育一样。这在僧教育的立场来批评,他们所办的佛教教育,不是为整个佛教情形所需要的来办的,不是为信解行证全部佛教来办的,不是普及佛教教育的,这都是古时代阶级式的教育遗痕。我所希望的僧教育,不是去模仿学作讲经法师而已,必须要学习整个的僧伽生活,要勤苦、劳动、淡薄,要能做担水、扛柴、扫洒、应对,以及处世理事、修禅弘法的工作。从前各种僧学出来的学僧,不但不能勤苦劳动去工作,甚至习染奢华而不甘淡泊,这可说是模仿社会学校所得的结果,而误于‘法师养成所’的,以为别种事不可干;除去讲经、当教员、或作文、办刊物以外,把平常的家常事务都忘记了。假若全中国的僧徒都来受教育,那末寺院中家常的工作都没有人去做了。结果,不但不能住持佛教,甚至消灭了佛教,堕落了佛教!像这种教育,还不如没有好![8]
太虚的学生谛闻法师说得更具体,他根据在多所佛学院学习或教书的所见所闻,看到了佛门在办教育方面的缺陷。他在报恩佛学院开学演讲时,就说道:
我们中国佛教僧教育的产生,大约肇始于有清光绪三十年间。日人水野梅晓,在湖南长沙开办僧学校,迄今已有三十余年的历史了。其间国内继此而办的,前前后后,一齐综计起来,几有百余处之多。可是办得有点成绩的,却是寥寥无几,所以到现在人才依然感觉希少,佛教依然感觉衰颓。而外界的压迫,犹是变本加厉,有增无减,在在处处都表示着悲观,没有使人可以乐观的地方。我以为这些都是僧教育失败的写真。而僧教育所以失败的原因,虽各有其种种之关系,但是以我观察所得的,约有下列的几点:(一)办学宗旨之不正大。三十年来中国佛教的僧教育,除了在家居士办的少数佛学院,真实为宏扬佛法,培植人才为宗旨外,其他出家佛徒办的,多数佛学院,大半都是为抵御外侮、保护寺产起见,很少有昌明佛化、造就人才为宗旨的。所以一旦发生了什么抽提寺产侵占庙宇,以及驱逐僧尼等问题的时候,他们感觉到闭起山门,盘着腿子,敲几下木鱼,念两声佛的这种主义,是不能抵御外侮。又审今之势,察今之情,非打教育的旗帜,喊教育的口号,是不足以应付潮流,左思右想,无可奈何之中,勉强的挂起一块佛学院的招牌,照例的组织几条森严紧密的章程,撰一篇冠冕堂皇的宣言,请一两位法师教员,招收几十名学僧,讲讲说说,写写作作,借办学之名,抵外侮之实,所以到了事过境迁,风平浪静的时候,为抵御外侮而办的学院,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随即把他拿来宣判死刑,送他往生去了。这是中国过去佛教僧教育失败的第一点。(二)办学经济之不充足。世间上无论做任何巨细的事业,都要以经费为先决条件,如果经济的问题不能解决,那无论什么事都不能办成功的,就是侥幸的办成功了,但是他的前途,也是没有什么发展的希望,及有什么成绩的表现。所以经济为一切事业成功之母。例如民国以来的僧教育,除了一部分办的宗旨不正外,其他有多少热心教育的、为法为人的住持长老及护法居士们,以限于经济,对于教育,实在有心无力,想办而不能办,终于望洋兴叹的。有些是办了一年半载的教育,觉得颇有兴趣,很想为佛教做番事业,为僧伽谋点福利,鼓着勇气,一直干下去的。然而到了中途,发生经济的恐慌,虽竭力挣扎,实在无法撑持,终于忍痛停办的。总而言之,就是办学的经济不充足,因此僧教育不但不能发展,而且日就衰颓,到现在真是直等于零了。这是过去中国佛教僧教育失败的第二点。(三)住持长老之无公益心。中国二十二省的大小丛林,一齐综计起来,为数实在不少。其中有一部分丛林寺院,每年的收入,只够自给自足外,其余有一部分的丛林寺院,实在寺产殷实,收入丰裕,很可以为佛教做些公益,尽点义务。可是他们只图自私自利,不肯福利大众,嘉惠后学。将十方僧众所公有的佛产,据为个己的私有物,好像谁做住持,就是谁的所有权,他人丝毫不能染指。不说别的十方僧众沾不到一点余惠,就是一个寺里的同住大众,也得不到什么权利。每年巨额的寺产,大量的收入,糊里糊涂地耗费于无用之地,你要提到叫他们拿点钱来培植几个人才,或办些僧的教育的话,他们吝财如命,一毛不拔,不但二十四个不肯,还要诉出一片艰难困苦的情形,装出穷得粥都没吃的样子。要是一旦遇着强权暴力的敲索,或发生有关于本身名誉的坏事,叫他们拿出三千五千,却又等于泥沙,满不在乎。说到这里,真是令人痛心疾首。话又说回题目上来,就是富有寺产的住持长老们,没有公益心。这是过去中国佛教僧教育失败的第三点。(四)求学者之无真实心。我们中国佛教僧教育,说起来有三十余年的历史了,照理教育应该昌盛,人才应该繁衍。可是现在的事实,却又适得其反。这是什么道理呢?这种责任一方面固当归咎于办学者之太无恒心,忽办忽停,乍起乍灭,弄得一般有志的青年学僧们,想学而不能学,终于一曝十寒,得不到长期继续的修习,专门深刻的研究,于是耽误了多少有为的青年学僧。可是一方面又不能不责备于求学者之无真实心。现在一般求学的青年学僧,习成了一种云水的性质,今日跑到东,明日跑到西。这个学院住几天,那个学院住几天,没有一个学院满他们的意。不是设备不善,就是待遇不良。不说法师不对,就说教员不好,结果浪费草鞋,一无所获。这是求学者无真实心的一个十足表现,同时也是过去中国佛教僧教育失败的第四点。(五)青年学僧之嚣张过甚。只要进过几年学,读过几年书的青年学僧们,外触于社会环境的险恶,内感于佛教大势的阽危,对于现实的佛教制度,多不满意,改革的思潮,时涌现于心头,跃跃欲试,不能抑遏。于是在学院则反对教师,常闹风潮;在丛林则藐视执事,时起冲突;在小庙则冒犯师长,屡谋起义。一方面每每发表过激的文字,对于现实的丛林,多所指谪,对于现代的僧伽,多所批评。于是一般守旧的长老居士们,看到这种情形,一齐大惊小怪起来,众口同音,一唱百和的,都说我们花了许多钱,来培植人才,而所得结果,适与期望相反。实在办教育是无异制造敌人,无异自掘坟墓,再不能办下去了。如果再办下去,连我们自己的饭碗,都靠不住了。大家对于此说,认为不错,于是相率已办的学院从此停办,未办的学院不敢再办,弄得到现在,只有几处有特殊情形的、不能不办的学院,不死不活的在那里拖延着,这是青年学僧嚣张过甚的结果,同时也是过去中国佛教僧教育失败的第五点。[9]
旧式的丛林教育被废除,新式的学院式教育并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说明佛教的教育模式还是有问题,佛教界人士感到非常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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